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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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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到了通州, 離京城只有兩天路程,康熙率領著胤褆福全等人到通州校場跟一眾駐在通州的八旗將士進行射箭。

先前康熙失蹤,消息瞞不住, 最後還是傳到京城, 慢慢蔓延到各地,大清上下, 裏裏外外都人心惶惶, 人心異動。

回京的一路,康熙都很高調,為了是安撫人心, 穩定軍心, 也為了讓眾人知道他平安無恙,不必驚慌,告訴眾人, 這大清朝的皇帝還沒易主, 更是為了震懾鄰國敵軍,不要趁亂起身。

康熙射完箭後跟兄長福全站到高臺上看著底下的將士們, 護軍侍衛站在臺下, 警惕地盯著四周, 自從上一回出現遇刺客弄傷皇上後,護軍侍衛就比以前更警惕提防周邊了。

“聽聞皇上得了一個美人,還準備將人帶回京城,帶進宮。”

康熙看一眼福全,沈聲道:“皇兄,有話直說。”

被看穿的裕親王原本是試探的語氣, 見皇上這麽說,他不由地變得嚴肅, 拿出一點兄長的姿態:“皇上,那女子不過是一身份低微的漢人,她能救皇上是她的福氣,皇上怎可把她帶回京城,那女子屬實配不上皇上,皇上實乃天子,尊貴無比,豈是那種女子能高攀上的,皇上萬萬不可帶她進宮,一個來自鄉野的粗鄙女子怎可進宮當主子,她若進宮,皇上免不了遭受非議,以臣看,到了京城後,皇上應將她處死,不能讓她汙了皇上的名聲。”

康熙明白皇兄的顧慮,讓那農婦進宮當主子會有損他帝王的尊嚴高貴,還有可能汙了愛新覺羅家純正的血統,他的確沒有讓她進宮當主子之意。

“皇兄,你放心吧,朕不會讓她進宮當主子的。”

“那依皇上的意思,皇上要如何處置那女子?”

“朕自有安排。”

福全還想說什麽,見皇上意已決,他只能把勸說的話吞回去,在他看來,那女子一條命死不足惜,不過是一村婦,竟想挾恩當主子,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如此貪心之人,理應處死,免得後患無窮。

申時末,康熙回到臨時居住的府邸,用過膳後讓梁九功去把王氏叫過來,王氏過來時剛洗完澡,身上有一股玫瑰花露的香味,從遠飄近,長發被她簡單用一根梅花簪子盤起來,他一扯掉簪子,長發便一瀉而下,微微濕潤,還沒有徹底□□巾絞幹。

“皇上,奴婢可能還要吹一會風,不然這頭發沒法幹透,就這樣躺下容易生病。”

“沒事,你也不能立即躺下,過一會兒,它自然就幹了。”

康熙想著的是她一時半會也不能歇息,這頭發也不耽誤辦事,他摟著她的腰,攫住她紅唇。

半響過後,他聽到她微微喘息的聲音,緊接著又聽到她問是不是到了京城就放她回去,他簡單地嗯一聲,之後就不讓她說話了,堵住她的嘴。

他一時興起,讓王氏坐在他身上,她也沒有扭捏,變成她主動掌控,他只需躺著,這樣她就不用躺下,她的頭發也能快些幹透。

這一晚,他們折騰到後半夜,第二日早起啟程,從通州離開,準備回京。康熙經福全提醒才知道自己脖子上被王氏留下一道紅痕,不痛不癢的,他自己沒有察覺,梁九功許是也沒見到才沒提醒他。

宮裏那些女人不會在他身上留下痕跡,尤其不能傷了龍體。

王氏的不規矩與大膽讓他覺得新鮮,同時也讓他有些煩惱,規矩就是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既然她是他的女人,該學的規矩還是要學,下次得告訴她不能在他身上,尤其是不能在明顯露出的皮膚上留下印記,免得被人看到笑話,有損他帝王的威嚴。

“皇上,臣還是覺得那女子不可留,她並非大家閨秀,又無規矩,竟然在皇上身上留下印記,這種粗鄙的女子,皇上還是盡快將她處理了。”

“福全,你多嘴了,朕自有分寸。”

裕親王只能噤聲。

……

王秀花知道他們離京城越來越近了,念春說在天黑之前,他們便能抵擋京城,她的心就忍不住雀躍起來,只要能放她走,她總能想辦法回到蘆圩鎮的。

回到京城後,康熙有那麽多女人,估計對她一個普通女子很快就厭倦了,說不定已經厭倦,看不上她,她不過是路上用來解悶的,反正她天天侍寢,已經挺厭倦他了,她到時候乞求他放她離開,他應該會應允,這是他允諾她的,他是皇帝,君無戲言。

她一直掀開車廂內內的簾子看向外面,等經過一座巍峨挺立的城墻時,上頭刻進石頭裏面的京城二字映入眼簾,尤其是過了城門後,京城內的繁華喧鬧更是近在耳邊,因是皇帝出行的隊伍,百姓都分居在兩側好奇地張望,讓出一條通道,進城後一路暢行無阻。

“姑娘,到京城了。”

王秀花目光落在跟她共乘一輛馬車上的念春念夏兩人,她們既是宮女,肯定是要回宮的,往後她們可能不會再相見。

她不由出聲道:“皇上應允我到了京城後便讓我回去,到時候我們恐怕不能再相見,這些日子多虧你們的照顧,我感激不盡,我沒有什麽好東西可以給你們,這是我在通州的時候從府上拿的兩個玉手鐲,我看成色不錯,你們一人一個,你們二位待我的好,我會一直記在心裏。”

她把玉手鐲塞至她們手腕上,讓她們戴好,她自己也留下首飾跟錢財,畢竟回去蘆圩鎮也需要盤纏,既然是別人上貢給康熙的,她拿一些應該無關要緊,是康熙親口說的,她可以隨便拿隨便用,她也沒有多拿。

“姑娘,你說什麽,你不跟我們進宮嗎?姑娘,你要去哪裏?”念春詫異。

“我出身卑賤,比不上主子高貴,皇上也無意讓我進宮,我可能沿路返回我的家鄉。”

“我這種身份的人進不了宮,別哭,我不過是回去我從小生長的地方,那裏才是我的家,這是皇上應允我的,這段日子辛苦你們伺候我了。”

念春真的以為皇上把王姑娘帶回京城便會讓她進宮,哪怕不能封王姑娘為嬪妃,封個庶妃還是答應也好,王姑娘這一路服侍皇上,一路侍寢,早已沒有了清白,這女孩子的清白是多麽重要可貴的東西,沒想到皇上到了京城要把王姑娘拋棄,王姑娘未免太可憐了,被用完就丟,清白沒有了,往後還怎麽嫁人。

王姑娘性子很好,一點都不嬌氣,一路上從不喊苦喊累,對她們也親和,念夏說王姑娘出身卑微,算不上是正經的主子,讓她別這麽認真伺候王姑娘,可她覺得王姑娘既被皇上寵幸,雖不是像宮裏那樣的正經主子,但也算是半個主子了,既然是主子,她們就得認真伺候。

她心裏還抱著一點期冀,若是王姑娘能進宮,她讓王姑娘把她要去伺候,她便不用待在乾清宮,伺候皇上比伺候王姑娘辛苦多了,在皇上跟前做錯一點事都會有可能被杖斃或是賜死,她在乾清宮伺候時已經親眼見到好幾個奴婢被皇上處死,她每日都如履薄冰,膽戰心驚的,她實在是太害怕了。

皇上落水,她們這些奴婢差點通通都被裕王爺處死,幸虧大阿哥攔下,說她們是皇上的奴婢,要怎麽處置得等找到皇上再定奪。

想要不在皇上身邊伺候,只能犯錯,可一犯錯便有可能被處死,她們只能夠避免不犯錯,做每一件事都得小心謹慎,她進宮後被嬤嬤教了一年規矩,後被分到乾清宮,在皇上身邊伺候了一年半,皇上很嚇人,常常臉色陰沈,她每一日都要提心吊膽。

她對王姑娘好也有自己的私心,只是沒想到皇上不打算讓王姑娘進宮當小主,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她有些無措。

念春越想越悲傷,眼淚越擦越多,最後泣不成聲,還是王姑娘安慰她。

過了半個時辰後,他們到了紫禁城的護城墻前,前面的神武門近在眼前,念春跟念夏被叫下馬車,王秀花見到她們並入進宮的隊列中,被領著進去。

“王姑娘……”

王秀花見到梁九功過來,站在她坐的那輛馬車前,她揭開前頭簾子的一半,恭敬地看著梁九功,“梁公公,皇上他……”

她話沒說完,想問他皇上要怎麽處置她,不過她曉得梁九功是個人精,她不用直問,他也明白她想說什麽。

“王姑娘,皇上已經讓人收拾出一間宅子,王姑娘過去住在那邊,先歇上幾天,到時候王姑娘有何打算便由王姑娘決定,奴才讓人送王姑娘到那處宅子,王姑娘隨著這輛馬車走。”

“那宅子是我歇腳的地方嗎?”

“是,這不是快天黑了嘛,王姑娘總要歇一晚再做打算,皇上跟奴才要回宮,怕是不能隨著姑娘過去了,那裏也有人伺候王姑娘,王姑娘不用擔心,皇上他不會虧待你的。”

這安排也合理,的確快天黑了,她想回去也得等明早再說,還要計劃回程,規劃好路線,康熙也算說到做到,沒讓她進宮,她點點頭,說了一句有勞梁公公了。

過一會兒,她見到梁公公跟前頭的車夫說了幾句話,車夫似是聽明白了,開始驅車,馬車慢慢驅離紫禁城,那四面高大巍峨的城墻跟梁九功等人逐漸消失在她眼前,他們脫離了大隊伍。

她註意到她坐的這輛馬車旁邊還有幾個護軍騎著馬跟著他們左右,其中一個是先前把她從蘆圩鎮帶走的男人,聽說是護軍統領,姓徐,叫徐道。

不知過了多久,約莫兩炷香的時辰,馬車停在一條街的街尾。

康熙給她安排臨時歇腳的宅院外面掛著趙府的牌匾,這四周其實蠻僻靜的,遠離京城內城的那種喧鬧,但看車程又處在內城。

她下了馬車後看了看那宅子的大門,大門並不起眼,並非像富貴人家非常闊氣,可以容許十幾個人一起通過的那種朱紅色大門,面前宅子的大門顏色泛黃,是看上去有些老舊還有一些年頭,大概只能容許兩人一起通過的黃梨花木大門。

她回頭看一眼徐道。

“王姑娘請進去吧,下官看著王姑娘進去再離開。”

“你們會護送我回去蘆圩鎮嗎?”

“下官還得問過主子才行。”

“還有我家人呢,皇上有沒有讓人撤退,不再監看他們?”

“皇上自有安排,下官不會過問,皇上怎麽應允王姑娘的,王姑娘聽皇上的便是。”

想來他們也有自己的差事,一來一回肯定很麻煩,王秀花想著自己想辦法回去,既然都到了京城,皇上應該把監看的人撤走了吧,時辰不早了,王秀花擡腳走進去。

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這一進去等於是進了籠子,她如同一只被豢養起來的鳥,每日待在這宅子裏不得外出,只等著主人偶爾的到來。

“姑娘……”

一過了前頭的側座房跟二道垂花門,有幾個人迎上去,她數了數,發現竟有八個人,為首的嬤嬤叫她,她不過是歇腳兩三天便回去了,用得著這麽多人伺候她嗎?

王秀花有點嚇到。

“姑娘,我是張嬤嬤,姑娘裏面請,姑娘一定餓了吧,我們已經做好吃的了,我們是伺候姑娘的人。”

王秀花楞楞地點點頭,到目前為止沒覺得哪裏不對勁,畢竟為她安排的人是康熙,是大清的皇帝,可能在他眼裏七八個人伺候一個人都算是少的,從通州回京城的一路,她只吃了一些點心,這會兒肚子正餓著。

那張嬤嬤讓人去把飯菜弄熱,很快擺好膳食,一共三菜一湯,清淡為主,她坐下來吃飯,原本想讓張嬤嬤跟著她一起坐下吃的時候,張嬤嬤說他們等會再吃,她吃好之後才細細打量她臨時住的地方。

她的包裹被人拿進房間內放好,張嬤嬤一看就是做事利落且有章法的人,三下兩下的,她已經安排好一切,有條不紊地使喚其他人,分好工。

她住的房間在她來之前已經打掃得幹凈,一塵不染,連床褥都鋪得整整齊齊,屋角放置著的花架子上擺放的幾盆蘭花也開得正盛,還有一張紫檀木梳妝臺,臺上放著紅漆雕花多寶,這起居室跟寢室中間隔著一水晶珠簾,珠簾上的珠子被打磨得圓潤,顆顆大小都差不多,均勻剔透。

“姑娘,這熱水快燒好了,等燒好了,姑娘進浴房洗澡,舟車勞頓的,姑娘在在浴桶裏泡一會兒,嬤嬤往裏面放些精油給姑娘松松筋骨,人也會舒服許多。”

“多謝嬤嬤,我知道了,嬤嬤辛苦了。”

“不辛苦,這是我份內該做的事情,姑娘要是覺得熱,我讓小陸子去取些冰塊在屋裏放著?”

王秀花說她不熱,冰塊暫且不用,如今已經是十月份初,京城的天反而泛涼,秋風習習,這宅院又偏,處在巷子街尾,周圍沒有別的宅院,房間內反而有些陰涼。

她坐在床上,整理她的兩個包裹,一個包裹裏面裝著她的衣服,這些衣服都是回京的路上,念春念夏她們給她準備的,應該說是康熙讓人給她準備的,綾羅綢緞,都是料子非常好的衣服,她平日就穿這些衣服,她上京上得匆忙,只從家裏收拾一些貴重的東西,衣服收得不多;

另一個包裹便是放著她覺得貴重的物品,一些銀兩首飾等東西,她將放著銀兩的包裹放在床頭,有這些銀子,她回去蘆圩鎮應該不成問題,每到一個地方雇一輛馬車都是足夠的,這一路過來,她也記著路線了。

張嬤嬤他們出去忙活,她一個人在房間內收拾,聽到腳步聲,她擡頭望過去,見到來人是康熙,她很是意外,眼裏滿是詫異。

他不是回宮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

“皇上……”

“這裏還滿意嗎?”

王秀花收起驚訝,笑著回道:“這裏挺好的,很是僻靜,卻又在內城,好像離鬧市不遠,皇上,你怎麽會過來?”

“朕過來告訴你,往後這便是你住的地方,你不要再想著蘆圩鎮,安心在這裏住下,那些人是伺候你的人,你可以隨意使喚,缺什麽,讓他們去買,只要不是天上的月亮,他們都會盡量滿足你。”

“皇上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奴婢為何要在這裏住下?皇上不是允奴婢回去了嗎?奴婢明日就走,奴婢不住這裏。”

王秀花只覺得有什麽在超出她的預想,她慌亂不已,緊緊盯著面前的人,仿佛要把他盯出一個窟窿,怒斥道:“皇上,你分明是允諾過奴婢的!你允諾過的!”

“朕說朕厭倦你便會放你離開,可朕還沒厭倦,所以你不能走,你跟朕有過肌膚之親那麽多次,若是你回去那個地方,偷偷嫁人了怎麽辦,朕信不過你,你這種身份不能進宮當正經的主子,你安心在這宅子裏住下,你一樣可以錦衣玉食,一樣可以享受榮華富貴。”

王秀花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幾乎是瞪大眼睛,倏爾想明白了,其實自始至終他都沒打算放她走,不過是拿一塊餌在前面吊著她,讓她在上京的路上對他唯命是從,讓她乖乖侍寢,乖乖地服侍好他,哪怕是他出爾反爾,他覺得她也奈何不了他。

這人真是厚顏無恥!狼心狗肺!

她直接氣笑了,氣到只覺得氣都上不來了,全部堵在胸口,差點窒息過去,緩過來後的她快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往他身上砸,砸第二個時被梁九功攔住。

“王姑娘,使不得,不能傷了龍體。”

王秀花一把把梁九功推開,這個死太監也是幫兇,一個個的都不是什麽好人,“死奴才,給我滾遠一點,你們狼狽為奸。”

她又指著康熙大聲罵道:“死康熙,狗皇帝,你騙我,你壓根沒想讓我走,你沒想過要放我離開,你一直都在騙我,你忘恩負義,你就應該死在河裏,當初我就該讓你泡死在水裏,泡得全身浮腫,面目全非,你怎麽不去死,你不配活在這世上,怎麽雷劈不死你,你去死啊!”

王秀花想要上前打人,梁九功攔著,她直接擡腳踹他,聽著梁九功喊著護駕,很快外頭的人擁上來圍住康熙,她近不了他的身,於是她拿到什麽就往他身上砸。

“死麻子,天花怎麽把你帶走,一身麻子,醜東西,我見到你就覺得惡心,跟只癩蛤蟆一樣全身都是麻子,叫人看了晦氣,趕緊去死,都給我死,死麻子,狗皇帝,你會遭報應的,你會被天譴的,出門會被雷劈死……”

王秀花罵到最後已經口不擇言,只管痛痛快快地罵,罵到額頭上青筋暴起,房間內的東西被她砸得差不多,一片狼藉,那幾盆蘭花也被她砸過去,盆栽裏面的黑土灑落在地,將原本幹凈的地面弄得一團臟亂。

梁九功其實都有點嚇到了,這王姑娘太不要命了,什麽話都敢說,這可是皇上啊,她這項上人頭還要不要了,這性子果然是鄉野村婦,沒有一點規矩,簡直是不知死活,這種話說出來可是要殺頭的,他偷偷瞥了一眼皇上,以為皇上會震怒,偏偏皇上只是冷冷地看著這一切,沒有讓人制止,神情淡定,真是苦了他們這幫奴才,被王姑娘扔過來的東西砸到。

梁九功方才差點被一個白瓷花瓶砸到腦袋,這腦袋砸到怕是要出血,更別說他現在身上有一些泥土,狼狽至極。

王秀花罵到最後嗓子幹啞,整個人情緒太過崩潰,突然脫力,虛脫一般癱軟在地,氣到雙手發抖,死死盯著那人,見到對方走近,半蹲下來,跟她對視。

“皇上,你讓我走吧,我保證我不會嫁人。”她從憤怒轉為乞求,眼淚不自覺地流下來,“算我求你,你既不願意讓我進宮,為何要拘著我囚著我?我到底做錯什麽了,是我救你的,是我收留你的,你怎麽恩將仇報。”

“錦衣玉食,穿金戴銀,身邊盡是伺候的人,這些還不夠嗎?朕看上你,那是你祖上墳頭冒青煙了,朕這就是在報恩,若是這些人還不夠,朕可以再讓幾個人過來伺候你,你不用起早貪黑,不用回到那個地方被指指點點,不用被說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我這算什麽?你的暖床丫鬟?你豢養的金絲雀?”

“你是……”康熙頓了頓,隨後說出外室兩個字。

王秀花直接一巴掌呼在他臉上,清脆響亮。

“皇上……”梁九功想上前,被康熙制止。

康熙只是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左臉,然後抓住她的手,只聽見他沈聲說道:“下次再敢傷朕,一巴掌一條人命,你別忘了你家人還在朕手裏,你要是想他們活命,就給朕安安分分地住在這裏,朕下一次過來,你若還是像今日這樣,朕絕對讓你吃苦頭。”

“皇上要我當見不得人的外室,我還得感激你是不是?你別做夢了,有本事你就殺了我,不然哪一日,我趁著你在睡夢中時將你殺了。”

“你殺了朕,你家人都得死,所以你不會的,朕過來只是為了告訴你,安心待在這,別想離開,這外室,你不想當也得當,誰讓你已經是朕的人,你只配當見不得人的外室!”

康熙說完後就起身,帶著人離開。

王秀花還癱在地上,看著人離開,她放聲大哭,邊哭邊大罵死麻子,咒他出門被雷劈死。

梁九功聽到麻子二字,差點摔倒,這可是皇上的禁忌,小時候染上天花留下來那麽多傷疤,長大後成了一顆顆不明顯的疤痕,的確有點像麻子,他一這麽想趕緊讓自己甩掉這種想法,萬一被皇上知道,他一個奴才可沒有王姑娘那麽幸運。

張嬤嬤等人不敢上前,面面相覷。

他們既然被送進宅子裏面,自是曉得主子的身份,正是因為曉得才覺得剛才那一幕又可怕又不可思議,心裏都在想他們到底是要伺候一個怎麽樣的主子,未免太膽大妄為了,真的惹怒皇上,會不會他們跟著遭殃。

最後還是張嬤嬤反應過來,讓人把這一屋子的狼藉都收拾幹凈,這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姑娘還在半坐在地上流淚,那樣子是一副絕望心死的頹樣,沒有剛進來時的生動鮮活。

方才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她也知道這姑娘並非自願,可是那可是皇上,只要皇上想,她哪裏能擰得過皇上,若是身家清白的姑娘,卻被強迫著當見不得人的外室,還是姑娘更可憐一些,她不由對姑娘生出幾分憐憫,她蹲在姑娘旁邊,勸道:“小主,你先起來吧,皇上已經走了。”

她改口叫小主,而非姑娘,畢竟這以後都是她們要伺候的小主了,皇上的外室也是小主。

沒有應聲,張嬤嬤又說了一句熱水已經備好了,讓姑娘去洗澡,睡一覺後也許就能想通了,其實皇上說得也有理,這外室雖見不得人,但至少衣食無憂,不用為生計而苦惱奔波,外面有多少人吃飽肚子都成問題。

姑娘這才有動靜,緩緩起身。

這房間內原本安置好的東西都被姑娘砸了,到了掌燈時分,張嬤嬤重新從他們的房間拿了幾盞燭臺過來,用火折子把燭火點上,照亮昏暗的房間。

等姑娘洗完澡後,張嬤嬤讓紅瑩跟紫蘭給姑娘絞幹頭發。

夜深後,姑娘也不鬧了,回床上睡下了。

張嬤嬤等人才從房間內出去,在屋外忍不住嘆口氣。

“往後我們就要伺候這姑娘?”陳嬤嬤問了一句,還從剛才的大動靜中晃過神。

“是,往後她就是我們的主子,要盡心盡力地伺候,都改口叫小主,別叫姑娘了。”張嬤嬤提醒道,掃了一眼在場的幾個人,“我們都是奴才,王姑娘是主子,不要忤逆違抗主子的話。”

陳嬤嬤有些不以為意,心裏想的是這到底算哪門子主子,外室而已,見不得人,上不了臺面,再過一段日子可能皇上就拋棄掉了,得改口叫小主還不是因為已經不是什麽黃花大閨女了。伺候這麽一個主子,她們往後還會不會有日子過啊,她生出幾分擔憂。

……

王秀花沒力氣折騰了,今日早起趕路,快到傍晚才到這宅子,又被告知“噩耗”,她是心力交瘁,鬧了一圈後覺得腦子疼,洗完澡後躺下才好一些,她強迫自己入睡,先別想那麽多,先睡一覺,把體力養回來,有什麽事睡飽再說,人在精神不振的時候是沒法正常思考的。

她睡著了,只是不知過了多久,她又突然醒來,屋內漆黑一片,她一時恍惚,以為自己在家,油蠟貴,她自己在家半夜醒來不舍得點煤油燈,更舍不得點整晚,聽說那富貴人家晚上都是點著燈睡覺,哪怕是半夜驚醒,有燭光也不會看不見東西。

只是她普通老百姓可舍不得這樣做,每次醒來都是一片漆黑,不過她摸了摸被子,柔軟順滑的被子很明顯不是她家裏蓋的,這被子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估計是被特意熏過了,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

她在趙府,康熙拘她的宅子,讓她在這裏當他見不得人的外室,怪不得選這麽僻靜的地方,原來是見不得人,他堂堂一國之君竟強迫別人當外室,就因為她跟他發生過肌膚之親,跟他上過床,被認為是他的女人,所以不能離開。

王秀花哭過了就不想再哭,淚水什麽都改變不了,她靜靜躺在床上,想到自己前面那些日子對他的順從,想到他早就計劃好將她關進這宅子裏當他的什麽外室,她就恨不得將他大卸十八塊,越想越氣就沒法再入睡。

等到天亮後,她就起身,沒想到她一起身,房間內傳來動靜,她立即看向聲源處。

“小主,你醒了,奴婢起晚了,不好意思,奴婢這就起來。”

她才註意到有人在她的床下打地鋪,她看著那丫鬟利落地起身,將床褥都收起來放到一邊,站在她面前伺候她穿衣。

“你叫什麽?”

“奴婢是紅瑩。”

“我自己來吧。”

王秀花自己穿好衣服,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紅瑩,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簡單紮著兩根大麻花辮,樣子很稚嫩,臉上帶有忐忑跟無措,她問她是什麽時候到這裏的。

“奴婢三日前搬進來的。”

“那你阿瑪跟額娘呢?你為何不跟他們住在一塊?”

“奴婢家裏房間不多,家裏人口多,奴婢有弟弟妹妹還有哥哥姐姐,家裏擠,住不開,而且奴婢已經長大了,可以出來掙錢養家了。”

紅瑩一看性子就單純,她只問了兩句,她就嘰嘰喳喳說了很多,她雖是三日前才搬進這宅子裏,不過十日前便知道她要進府伺候主子,因為給的銀兩多,這份差事有很多人搶著幹,她們好幾個同齡的姑娘被訓練了幾日,最後才挑上她,說起這,她覺得有些自豪被挑中。

“誰挑的你們?”

“張嬤嬤,小主知道張嬤嬤嗎?昨晚跟小主說過話的。”

“你原先就住在家裏嗎?”

“是啊,奴婢的額娘在朱大人府裏幹活的,奴婢的額娘是從別人那聽到要招人伺候,每個月可以有二兩銀子,額娘覺得這是好差事,便替奴婢報名了,我們十幾個人一同被張嬤嬤教規矩,最後張嬤嬤挑了奴婢跟紫蘭。”

王秀花聽著在心裏再一次氣笑,敢情從一開始回京,康熙就打算讓她當外室,所以才在十天前開始找人,把人送進宅子裏伺候她,他這一步步算計得真好,嚴絲合縫的,連時間都掐得正好,蒙騙她快二十天,讓她這上京的二十天裏對他言聽計從的,以為可以回去,原來真是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放她離開。

她曉得她此時被拘在這跟這些伺候的人無關,她們只是做份內的事情,罪魁禍首是康熙,只是她控制不了自己此時的怒火,只能冷著臉,從紅瑩口中問朱大人是誰。

“朱大人是大官,奴婢其實也不知道是多大的官,小主,你不會趕我們走吧,奴婢想伺候小主。”

她不趕他們走,她自己走,她穿好衣服後往外面走去,這兩進的宅子穿過院子後便到垂花門前,有兩個男子站在那,緊跟著她的紅瑩小聲跟她說這是吳公公跟卓公公,平日裏負責看門的。

公公?這兩人是太監,從宮裏出來的嗎?王秀花以為這幾個人都是從宮外挑選的,兩人見到她給她行禮,打了一個千。

“見過小主,小主吉祥。”

“我可以出去嗎?”

兩人對看一眼,吳公公開口道:“小主不能出去。”

“我為何不能出去?”

“這是皇上的旨意,奴才們不敢抗旨,還請小主別為難奴才。”

王秀花就知道她不能出去 ,既然他決定把她拘在這,哪能讓她出去,不過不試試,她不甘心,她就硬闖,那兩個奴才不敢攔她,因為他們也算是男子,之後叫來張嬤嬤等人才把她攔住。

“小主,你不能出去,皇上下令了,而且外面也有人守著,小主出不去。”張嬤嬤急急道,臉皺成一團。

“我不管,我就要出去,你們別攔我。”

王秀花掙脫開他們的桎梏,一心想往外走,難不成她一輩子只能待在這二進的宅院裏,跟井底之蛙一樣只能見到這小小一片的天空,他分明是允諾過她放她回去的,卑鄙小人,出爾反爾,言而無信。

“你們誰攔我,我就打誰,我今日一定要出去。”

王秀花惡狠狠又發瘋的樣子讓在場的人有點嚇住,她過了垂花門,到了大門前,急急將門閂拿下,一打開門,發現外頭的確還有別人,是那個護軍統領徐道,不止有他,還有十幾個護軍守在門口。

“王姑娘,你請回吧,皇上下令,王姑娘不得離開這宅院半步。”

“我硬是要走呢?”

“王姑娘,你走不了,皇上說了你若是走了,在場所有人,幾十條人命都得被處死,包括下官,所以下官不能讓你走,還請王姑娘別為難下官。”

“你們的死活跟我有何幹系,我就要走,你們要麽殺了我,要麽讓我走。”

王秀花硬下心腸,執意要離開。

徐道示意後頭的人將她帶回去,王秀花兩只手被好幾個人攥住,被拖了回去,大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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